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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数据在足球界的争议，在于是数字更懂球，还是人更懂球。

英超阿森纳俱乐部的主教练温格，厂队迷们都尊他做教授。温格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学习经济学，20多年前就开始用计算机程序来评估球员了。

温格统帅的阿森纳队已经多年无冠，倒是总能稳居联赛第4。早在法国球星亨利效力阿森纳的时候，就有了阿森纳和数字4之间的笑话。

温格走进更衣室对球员们说，“我现在问你们每个人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就可以上场踢球。”

第一个是亨利。温格注视着他，问： “听好了，2+2=？”

亨利想了一下，说：“4？”

“嗯，4！”温格对于他的核心队员答对了感到很高兴。

这时亨利的诸多阿森纳队友却一齐说道：“教练，再给他一个重新回答的机会吧！”

阿森纳不夺冠，因为球员不识数？

今时今日，足球俱乐部也像是一家硅谷公司。技术人员的数量在疯狂增长，全世界的顶级俱乐部在视频结合的比赛分析软件上大把烧钱。专业的技术球探在购买球员签约之前会挖掘各种参考数据。一场球赛不止球场上的11个人在战斗，球队背后有上百名的团队技术人员，包括教练、营养师、理疗师、比赛分析师和球探们。他们对足球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一般球迷总会讥讽意甲AC米兰队已经落魄到只有钱买过气老将的地步，却未必知道米兰实验室很早就建立了庞大的数据库，研究延长球员运动寿命的数字秘密。

大数据的利弊得失，和今年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时对人工智能的讨论有相似之处。电脑进化到无所不能，让人们对自身的经验和判断产生动摇。“足球是圆的”，这是足球金句，出自德国教练塞普·赫尔贝格之口。完整版本是“足球是圆的，所以比赛局势随时会变”。对于说变天就变天的绿茵场，人算不准，大数据就肯定能“自圆其说”吗？

移动设备和互联网的勃兴，让足球数据以每年50%的速度增长，乃至每两年就会翻一番。哪些数据才是有用的，却非人人有慧眼识辨。前英超利物浦俱乐部的体育总监达米安·科莫利，是《点球成金》一书的忠实信徒。他在名不见经传的球员身上花了上亿英镑，想依靠数据沙里淘金，结果事与愿违，最终在待了18个月之后成了球队战绩不佳的替罪羊（为何是替罪羊？达米安·科莫利给利物浦带来了苏亚雷斯，送走了托雷斯，这两笔买卖绝对不亏）。

大数据给不出万能的赢球公式。《点球成金》一书的主角，美国奥克兰运动家棒球队的经理人比利·比恩，虽然利用大数据让球队打破了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 常规赛的连胜纪录，但球队在季后赛上迄今仍旧难求一冠。比利·比恩曾经说温格是他最欣赏的运动队教练，而温格的阿森纳也足足有11年不见奖杯。

再说NBA的金州勇士队。6年前被硅谷一批深谙大数据之道的风险投资家买了下来，新的管理层认为之前美国职业篮球的打法绝对是不会算数的，一个再漂亮的大灌篮也只能算2分，而24英尺外的远投价值3分。因此，勇士队聚集了一批疯狂投射三分球的好手，包括他们的教练斯蒂芬·科尔当年和乔丹同队，就被认为是NBA最准的三分球投手。这支让NBA刮目相看的小球会在今年打破了常规赛季的获胜纪录，然而在总决赛上还是败下阵来。如果一切都皆可做数字破解，游戏岂不显得无趣？

华尔街的经纪人多是德州扑克的高手，深谙数据之道自然赢得多。但足球并非如赌博一般只分赢家和输家。在大数据的争论背后，更进一步说是人们对功利主义大行其道的忧虑。以大数据分析足球，是做比赛胜负的事后诸葛。在今天，像“足球经理”系列这样的足球游戏都有着华丽的球员数据库，球员的想象力、影响力和判断力都可量化考核，玩家也能基于这样的数据库挖掘“小妖”打造自己的梦幻球队。但是，单凭数据就可完美描述一个球员吗？今年3月荷兰一代球星约翰·克鲁伊夫去世，全世界都在纪念。写作《足球经济学》的西蒙·库珀，在自己的另一本书《足球人》之中津津乐道的是克鲁伊夫在做心脏搭桥手术时还会和医生辩论手术方法，试试用几个数来给克鲁伊夫盖棺论定？

足球并非只是球场的博弈游戏，文化和情感积淀其中，大数据对此能做的有限。残酷的是，《数字游戏》一书把“美丽足球”等同于经验主义，大谈其固守成见的弊端。去年乌拉圭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去世，其在《足球往事》一书中深情写到：“经过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认清了我是谁——一个渴求美丽足球的乞丐。我走向这个世界伸开双手，来到体育场中乞求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请让我看到一次美妙的配合吧。”此种情怀却会被《数字游戏》一书所轻慢。

《数字游戏》带着技术资本新贵的傲娇宣告，我们没办法研究美感，因为这个概念太过主观，然而我们可以分析如何有效率地赢得比赛。肯定会有人坚持，足球之美远在胜负之外，情感深处。全球化时代具有个性的坚守，本就艰难。

2012年英超狼队降级，球迷们的歌声在大雨中长久回荡；今年利物浦主帅克洛普重回曾经执教的德甲狼堡故地，狼堡8万球迷集体为“渣叔”歌唱利物浦队歌《你永远不会独行》。今年一个朋友去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看巴萨和马竞的比赛，球票紧张，他和老婆没有买到一起的座位。早早去了球场，打算和一个年逾60岁的老球迷换换座位。“我已经在这个座位上看了40年球了。”一句话让人无言以对。

西蒙·库珀在《足球经济学》中将球迷的忠诚调侃为“想象中的爱”。孰对孰错？看你更相信数字的客观，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心了。